墨痕
文章分类:爱情故事 发布时间:2025-08-08 阅读: 74
陈砚第一次注意到那本《人间词话》,是在梅雨季的第三个周六。
线装书脊泛着潮湿的青灰,内页第 37 页有处淡褐色的渍痕,像滴被时光洇开的茶。他指尖刚触到纸页,玻璃门外就滚进团雨雾,穿卡其布衬衫的女人抱着湿漉漉的帆布包冲进来,发梢的水珠正落在他手背上。
“抱歉。” 她慌忙去抹柜台,却把更多水汽蹭在檀木桌面上。陈砚发现她无名指第二节有道浅疤,和书里那处渍痕的形状惊人地相似。
女人叫沈棠,是隔壁裱画铺的学徒。此后每个雨天她都来避雨,总坐在靠窗的藤椅上临摹《九成宫》。他看她握笔时指节泛白的样子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祖父说过,好的墨要在雨天才磨得透。
七月初七那天暴雨倾盆,沈棠的临摹纸被风吹到他脚边。背面用朱砂写着半阙《鹊桥仙》,末笔拖得太长,在纸角晕成朵残缺的桃花。陈砚翻开那本《人间词话》,第 82 页空白处竟有行褪色的小楷:“某年七夕,雨。”
秋分那日沈棠没来。陈砚在她常坐的藤椅下捡到支狼毫笔,笔锋还凝着点未干的松烟墨。他忽然想起那处茶渍 —— 上周她泡的碧螺春洒在书上时,他本该说句 “没关系” 的。
霜降前夜,陈砚正在给古籍做防潮处理,沈棠抱着幅装裱好的《寒食帖》进来。画轴末端垂着枚墨玉坠,和书里那处渍痕大小一致。“这是祖父留下的。” 她指尖抚过玉坠,“他说当年在书里夹了片桂花,不知被哪个读者取走了。”
陈砚从樟木箱底翻出个铁皮盒,里面躺着片压平的金桂,花瓣间还粘着点墨屑。二十年前他十岁,在《人间词话》里发现这抹金黄时,曾偷偷用祖父的徽墨在旁边画了只不成形的蝉。
沈棠忽然笑起来,指腹按在他手背上那道浅疤 —— 是上周整理旧书时被铜锁刮的。“你看。” 她翻开自己的临摹本,最后一页有只笨拙的蝉,墨色浓淡竟和他当年画的分毫不差。
除夕夜飘起碎雪时,陈砚在沈棠的砚台里埋了方新磨的徽墨。她次日来取画时,发现墨锭上刻着行小字:“墨要陈,情要新。” 而那本《人间词话》的扉页,多了片新鲜的腊梅,花瓣上还沾着点未干的朱砂。
开春后第一个晴天,沈棠的临摹本里夹了张纸条。陈砚展开时闻到淡淡的松烟香,上面用小楷写着:“明日午后,雨。” 他抬头望向窗外,看见沈棠正站在裱画铺门口朝他挥手,阳光穿过她耳后的碎发,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极了那年落在书页上的桂花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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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岸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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